戴亚戴亚戴

迷途的羔羊

致力于喂胖自己的存粮号:

鎏钺:



他有时也会做梦。

 

 

 


事实上就算他七天七夜不睡觉,精神也能好得和打了鸡血一样,但他还是固执地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真正开始做梦是从经过纽黑文之后开始的。他们在那里驻留了一周,期间看了一场演唱会。他在台下拢着耳朵,在高分贝的尖叫声中对着塞巴斯蒂安喊道,“你看!台上这个男人是个死基佬!”

 

 

 


少爷,从前的你可不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哦。

 

 

 


“这有什么关系,”他撇了撇嘴,“我们现在可是在美利坚。”

 

 

 


那天演唱会之后他们疯狂地做爱,以至于次日清晨起床的时候,他揉着酸胀疼痛的腰对着男人咬牙切齿道,“好啊,你个来自日不落帝国的绅士。”

 

 

 


那以后他便开始在夜晚做梦,梦中除却一片黑暗别无他物,倒是耳边一直在循环着同一首歌。

 

 

 


他整夜整夜在梦中寻找黑暗的出口,每日醒来的时候反倒更加疲惫不堪,随后他想起来,那首歌正是那场演唱会的压轴曲LUCY(美国摇滚歌手Adam Lambert歌曲),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们从班戈出发,租了一辆车,一路沿着东海岸城市开了下去,虽说本可以选择一种更加便捷的方式,毕竟他们都不是人类,不需要食物或水,或是没有阴云遮掩的刺眼阳光,但是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你要适应社会才能存活下去。

 

 

 


他或许就是从到了美国以后开始慢慢变化的,与此同时他们的关系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不同了。主仆的关系渐渐淡弱,更像是同病相怜的旅友。

 

 

 


那天之后,就是他们看过演唱会那天之后,关系没有再进一步改变。不需要甜言蜜语,也永远不会有甜言蜜语,一切只不过是长时间忍耐过后的毫无感情的性罢了。

 

 

 


他仍旧嘲讽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仍旧有时唠叨起“少爷,你以前可不会……”,他们仍旧在半夜赶着路,夏尔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次又一次地睡去醒来。

 

 

 


公路上是很索然无味的,以至于他有的时候在白天也会昏昏欲睡。就在他即将入睡的时候,塞巴斯蒂安有时会停下车子,说,“少爷,前面那片海滩不错,你要不要下去透透气?”

 

 

 


之后他就浑浑噩噩地下了车,看到那与他眼眸同色的大海时稍许清醒了些,在被海风吹了一会儿之后就愈发清醒了。最后他被过于热情的海风赶上了车,他们便重新上路 。

 

 

 


他在加油站的便利店里买上一条巧克力,坐回车里拆开包装掰下一大块放进嘴里,感叹道,“现在的甜品可真没从前做得精细了。”他味同嚼蜡般啃完了那一条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味道的巧克力,塞巴斯蒂安便在驾驶座上关切道,“少爷,你要吃甜点吗?我可以到纽约之后给你买来食材做。”

 

 

 


夏尔舔了舔自己的上颚,转头看向车窗,“不用了。”

 

 

 


之后他们在纽约待了一个月之久。他在一家音像店里淘到了一张有着LUCY的CD,同优惠价购得的《五十度灰》一起塞进了车里。夏尔到现在还拥有着凡多姆海恩公司不小的一部分财产,现任的CEO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掌控权还是牢牢地在他手中。有意思的是他公司的人从来没有就这个“神秘的掌权人”提出过疑问,他依旧坚持每十三年回伦敦办一张新的身份证,之前的身份就像他本身一样,在世上存活十三年后就被抹去。

 

 

 


到美国海关的时候,那名女警官显然是对着他的护照看呆了眼,“正经的,杰克•斯派洛(电影加勒比海盗主角)?”

 

 

 


他无比泰然地耸了耸肩,“没看到我戴着眼罩么。”

 

 

 


在纽约的那一个月里他几乎没见着塞巴斯蒂安,天知道那人去了哪里,他们各自享受了这一段时间。在这个属于夜晚的城市里,他去了几次酒吧。

 

 

 


那酒吧是一间木制房屋,隔音效果倒是不赖。他大抵是被隐约漏出的电吉他音吸引住了,乘着月光走了进去。

 

 

 


酒吧里真真切切有个乐队,此刻正热火朝天地演奏着。他合着女主唱激情的“We belong way down below”(美国乐队The Pretty Reckless歌曲Heaven Knows,这句歌词意为 :我们永远属于底层,事实上这个乐队不可能到酒吧驻唱),叫了一杯啤酒。

 

 

 


他坐在吧台边抿着不激不淡的啤酒,静静地看着舞台下一堆人疯狂地蹦跳着,随着音乐举起手臂,摆出“死亡”的手势。

 

 

 


“一个人来喝酒?”旁边一个穿着火辣的女人向他搭讪道。

 

 

 


他打量了女人一眼,“你呢?”

 

 

 


“我是来工作的,”女人抢过他的大酒杯,猛地喝了一口啤酒,“不过对你我可以免费。”

 

 

 


夏尔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工作,摇了摇头,“为什么对我是特殊的?”

 

 

 


女人笑出了声,“因为你有英国口音啊,每个人都喜欢英国佬口音。”

 

 

 


“我呆在英国的那些年可没对每个人都发情。”

 

 

 


“哦天,你真会开玩笑……真的不来?”

 

 

 


“不了。我有家室。”

 

 

 


这真是个完美的谎言,夏尔暗自骂道,看看现实吧,你身边只有一只阴魂不散的恶魔。最后他选择了闭嘴,看着刺眼的绚丽灯光在他眼前晃得他头疼。

 

 

 


“我初恋就是英国人,那口音和你像极了。”过了许久,那女人又开口对他道。

 

 

 


那后来呢?

 

 

 


“那人背叛了我和这酒吧里另一个小妞跑了,就留下我一个人,我只是个妓女。”

 

 

 


“还真是抱歉了。”

 

 

 


“你知道么,重金属摇滚乐不是用来享受的,是用来逃避现实的。”

 

 

 


夏尔惊讶地望向女人,在万千变化的光芒之下,她的脸显得格外地疲惫不堪,眼角的皱纹和过于浓重的烟熏妆只能让她显得可怜。那天晚上他被女人硬拉着喝了许多酒, 那女人喝得简直肠子都要吐出来了,连酒保都愕然问道,“这位小哥,你是何等能耐,让露西喝到这种程度?”

 

 

 


哦,露西,这名字,巧合真是无处不在。

 

 

 


他在凌晨两点回去,途中去了停车场取回了塞在车里的CD,匆忙跑回公寓塞在了碟机里放了起来。

 

 

 


“她将去城市酒吧里卖身

 

 

 


内心里却还充满对爱的向往……”(LUCY中歌词的中文翻译)

 

 

 


真是糟透了,他不知不觉竟想起了他们在纽黑文的事,但他很快就把它踢出了脑外。

 

 

 


那天晚上他不知道是几点入睡的,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音乐还在放着。他的大脑就像宿醉了一样隐隐作痛,但是他并不会宿醉,他早就不是人类了。

 

 

 


他依稀记得晚上他又久违地做了个梦。

 

 

 


同样还是不停在耳边循环的歌曲,眼前的视野是终于开阔起来了。他梦到自己走在纽约夜间的大街上,霓虹灯照亮了它上方的天空,每个人都逆着他的方向谈笑着走去, 只有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不经意间瞥见橱窗中映出的自己:墨蓝色的长发梳成了双马尾,干净的衬衫,短裙几乎是挂在他的大腿上——不得不说和露西有点神似。

 

 

 


哦,真是妙极了。

 

 

 


远处有声音对他大吼“夏尔”,他知道那并不是在叫这个靓丽的姑娘,可他现在正操控着这具身体。于是他皱着眉一路向着远离声音的地方离去。

 

 

 


他渐渐看到那间木制房屋的酒吧。

 

 

 


梦戛然而止。

 

 

 


后来他再去那间酒吧的时候,再也没能碰到露西。有人说她是那晚喝了太多酒之后失足掉进了河道,淹死了;当然更多人支持的说法是她自杀了。

 

 

 


这一切都同他关系不大,他还是在夜晚来到酒吧,静静地听着发狂的重金属摇滚,然后在凌晨乐队收场时回家。

 

 

 


他持续地做着同一个梦。

 

 

 


同样还是耳边环绕着LUCY的歌声,顶着两条他不喜欢的马尾辫走向酒吧。他不知道是谁在呼唤他,但他下意识地抵触那个声音。

 

 

 


通常情况下他根本踏入不了那个酒吧,比如这次他在踏入酒吧的前一秒,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住了他。露西缓缓向他走来,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她轻声道,“亲爱的,你重新唤起了我对爱的向往,你说该怎么办呢?”

 

 

 


之后他惊醒。

 

 

 


他醒的时候在车上发出了不小动静,这个时候他们正朝着多佛前进,塞巴斯蒂安显然取得了他的小小把柄,嘲笑道,“少爷,你难不成是梦到恶龙袭击你了?”

 

 

 


他喘着气,摇下车窗,猛吸了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但仍然不够,便命令塞巴斯蒂安停了车,下车足足蹲了半个小时之久。

 

 

 


塞巴斯蒂安不可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不,他永远不可能。毕竟他还是从人类变去的恶魔,那人呢,就是个十足的恶魔。

 

 

 


他继续做着他的梦。有时是冲出来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危险的尖头剪刀,对他说,“你曾夺去了我父亲的生命,现在换做我来了!”;有的时候他的右眼骤得灼烧一般 疼痛起来;还有的时候他压根就找不到那个酒吧在哪里,兜兜转转了一个晚上,到处都是他不熟悉的景色。

 

 

 


他终于第一次在梦中踏进酒吧时,是在经过华盛顿的时候。他一只脚刚踏进酒吧,就被里面的人用乱石打了出来。

 

 

 


“丧家犬!”

 

 

 


他怒了,但他立马就想起来自己现在不仅是在梦中,而且还是女儿身,手无缚鸡之力。他脑中对于家的印象便是他那在伦敦郊区的宅邸——虽然那里现在已经被征用做了博物馆。

 

 

 


“你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卖身女。”那些人继续讥笑道。

 

 

 


做这梦的那天白天,他在华盛顿见着了凡多姆海恩公司的分部总裁,同样在他看来也是个傀儡。夏尔的不死之身在高层之间算是个小小的秘密,那满身肥膘的男人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嗓门极大,“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传说!您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会想要成为永存的人的。”他低头抿了一口红茶,味道不比他曾经在伦敦尝到的好。

 

 

 


“那您在这人生的漫长旅途中——恕我失礼,您有迷茫过吗?”

 

 

 


他窘惑地望着那张都是赘肉的脸,眼眸渐渐地望向空洞的远方,直到塞巴斯蒂安在一边唤道“少爷”后,他才回过了神。

 

 

 


“不,我就是我。”

 

 

 


他办完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华盛顿,讽刺的是,这个地方明明同纽约的景色大同小异,他却不愿意再回过头去看一眼。

 

 

 


此时此刻他坐在车里读完了《五十度灰》,捉弄似的将许多露骨的描写片段都大声朗读了出来,有意让塞巴斯蒂安听到。他知道塞巴斯蒂安会回忆自己曾经是多么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远离这些黄色片段——很明显他失败了。但夏尔还是问他道,“怎么,你有感觉吗?”

 

 

 


“不得不说,现代人开放多了。可是你要知道,少爷,我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恶魔。”

 

 

 


塞巴斯蒂安的嘴角似乎是勾起了一些,不知道在笑什么,夏尔突然想起来他们在纽黑文的那一个礼拜,但他很快就将这些杂念抛出了脑外。

 

 

 


他看着窗外一尘不变的景色,万千思绪全都化作了一个问题:

 

 

 


我他妈的到底是谁。

 

 

 


他在车里找了半天他的CD,才想起来那张有LUCY的碟被他忘在纽约的酒店式公寓里了。暗骂一声,他在诺福克的一家小店里又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东西丢了总是可以再获得的,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他冷笑一声,带着地图走上了车子。

 

 

 


接下来要去伊丽莎白城,他仔细研究过地图后决定继续闭目养神。

 

 

 


不出意外的,他又一次行走在纽约夜晚的大街上,顶着两根他不喜欢的马尾辫,穿着让他感到害臊的衣服。他的身后又有人在不住喊道,“夏尔”,于是他决定逃入酒吧 。

 

 

 


他刚进入酒吧,就被人架了出来。

 

 

 


“你们又想干什么?!”

 

 

 


把他架出来的那两个大汉根本不予理睬,边走边大吼道,“傻姑娘!你知道大战又要爆发了吗?没有娱乐了!”

 

 

 


“二战?现在不是……”

 

 

 


他抬头看到街边的景色,毋庸置疑,竟全部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的美国街景。

 

 

 


他醒来的时候眼角挂着两行泪珠,这对于一个将近一个世纪没有动情过的恶魔是异常的。他突然想起来,在二战波及到英国之前,他的确是回过一次伦敦的。他打算去劝说伊丽莎白移去瑞士,却不经意间在一座不起眼的教堂后发现了献给她的白色玫瑰。可怜的女人,在未婚夫死去之后坚守着贞操——她竟相信了夏尔•凡多姆海恩还活着的谣言——最后积愁成病,患了肺结核,在花一般的年龄悄然逝世。

 

 

 


可怜的女人,她没有为自己活过吗。

 

 

 


夏尔听完神父诉说完这一切,一言不发地离去了,塞巴斯蒂安跟在他的身后,终于是识相了点,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夏尔轻轻地抹去泪水,幸亏塞巴斯蒂安没有看见,否则不知还会怎样调侃他。

 

 

 


他举起地图,仔细地看了许久,然后说:

 

 

 


“塞巴斯蒂安,直接开过伊丽莎白城吧,去查尔斯顿。”

 

 

 


塞巴斯蒂安没有询问他原因,他不需要,只需服从命令就可以了。

 

 

 


一路上他再没有入睡过,对于他曾经的未婚妻的回忆勾起了他对过往的所有回忆。他曾经是回到伦敦的宅邸住过一段时间的,传言很快就以比光速还快的速度蔓延了看来,他的未婚妻听闻之后满含着泪水风尘仆仆地前来拜访他——“就算是幽灵也好啊”——这是她的原话。但是他躲起来了,任由伊丽莎白一人悻悻地离去。

 

 

 


他躲起来的后果便是一个迫切想要把他的私事公开的家伙得到了确凿证据,立即把这块地方改建成了博物馆。他在深夜的月光下无数次目睹工人们大手大脚地将他的家当搬了出来。

 

 

 


期间打碎了他的一套茶具。

 

 

 


期间毁了他的小提琴。

 

 

 


期间把他的一套礼服搞丢了。

 

 

 


于是那想要办博物馆的家伙撇了撇嘴,“没关系,我们去买一套一模一样的伪劣品,没人能看得出来。”

 

 

 


他愤怒地离开了英国,塞巴斯蒂安“假惺惺”地安慰道,“没关系,有些东西失去了还是可以再夺回的,毕竟您有的是钱。”

 

 

 


对,那时他对自己的称呼还是“您”,不知何时就改作了“你”。

 

 

 


于是他们踏上了旅程。每当夏尔询问接下来的目的地时,塞巴斯蒂安总能娓娓道来一个准确的目的地。

 

 

 


他到了查尔斯顿实在是疲惫不堪了,刚粘到床上就立即睡了过去。

 

 

 


这次他顺利走入了酒吧,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酒吧里闹哄哄的,乐队轰轰烈烈地演奏着,台下人像是被灌了药一样激动地不行。他不知怎么的,加入了这一场荒谬的派对。他解开发带,终是散下了那让他抵触的双马尾,随着音乐胡闹着甩着头,随后蹦跳着举起一个“死亡”的手势。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尽情融入了这场派对。

 

 

 


昏暗之中他看见一个极似塞巴斯蒂安的男人,就嘲讽地笑了笑,朝着男人走去。

 

 

 


他穿着让他感到害臊的短裙,勾起男人的下巴,“如果我是个女人呢?喂,混蛋?”

 

 

 


男人不做回答,拿开了他的手,莹红莹红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这无关男女。”

 

 

 


“如果你在做梦呢?如果你在熟睡时做了一个梦呢?如果你醒来了呢?你要怎么知道你才是真的醒过来,而不是沉入了一个更深的梦境了呢?”他仍旧微醺地发问着,就像是他真的喝醉了酒一样,道“我可不是没有灵魂的卖身女。”

 

 

 


“你只需回家就好了,家能让你确认现实与梦,家能勾起你所有的欲望。”梦中的塞巴斯蒂安如是回答道。

 

 

 


他愣了愣,手中的酒杯坠落在地上。他一动不动,眼中满是惊愕的神情,渐渐地眼眶中含满了泪水。他猛地蹲了下来,手掩着面,墨蓝色的长发垂到了地上。

 

 

 


他说:我没有归宿。

 

 

 


夏尔从沙滩椅上滚了下来,此时此刻太阳还是很刺眼,海浪无精打采地前赴后继,接连死去在沙滩上。

 

 

 


他的脑袋被午后的阳光扎地生疼,全然没有午觉带来的舒适感。

 

 

 


他看着一边为他端来冰镇橙汁的塞巴斯蒂安,询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先是萨凡纳,接着是杰克逊维尔……一路要行进到迈阿密。”

 

 

 


夏尔看着一望无垠的碧海,嗤笑了一声。

 

 

 


他的双眼又看向无尽的远方,呢喃道: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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